南千凰坐在皇后身侧，看着下面的众生相。
秦贵妃只是微微蹲身，半低着头也掩盖不住眼中的不甘心，也是，出身高贵又生的貌美，多才多艺又妩媚动人，这样的绝代佳人不管是放在哪里都能魅惑众生。
只可惜，她的父皇是在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了母后，同甘共苦的爱意不是外表可以打败的。
低位妃嫔就算是站在后面也尽量表现的恭敬，生怕被人挑出什么错处。
“都起来吧。”皇后温柔的说。
很快就有宫人上了茶来。
母仪天下的皇后在这一天必须要穿凤袍，黑色的绸缎上绣着凤凰、祥云，花团锦簇极其端庄，却也少了几分妩媚。
秦贵妃端起茶杯先开了口：“皇后娘娘今日装扮的可真好看啊！”
语气中满满的都是酸意。
后妃自然可以不用穿朝服，自然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极尽奢华的打扮自己，争取能在皇上面前拿个彩头。
“诸位妹妹今日也都很好看。”皇后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人。
高位妃嫔平日里的珠宝也不少，自然是风光，可是低位妃嫔就不一样了。
“晚林，你去把本宫梳妆台上的一对并蒂海棠的步摇拿来赠予惠贵人，本宫瞧着她今日头上也太素雅了一点。”皇后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位贵人身上。
南千凰的目光顺着看过去，这位惠贵人大概又是太后新塞进宫的人吧？
自从他们几个都成年后，父皇就停了前朝的选秀，说的是年纪大了用不到后宫那么多人。
就连前朝人想要塞几个人进宫做妃嫔都被拒绝了，可太后依旧乐此不疲的往父皇的后宫塞人。
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，看在太后的面子上，父皇也宠幸过，可也仅仅是宠幸而已，这样的女人不可能怀上龙种的。
没有孩子在这后宫中就像是无依无靠的浮萍一样，惶惶不可终日，只等有一天皇上驾崩，或是殉葬，或是做这宫中老太妃，终日青灯古佛。
母后到底是心疼这些年纪轻轻像是花一样的女孩子，所以明里暗里也多加照顾。
秦贵妃瞥了一眼惠贵人，眼中都是不屑。
“皇后娘娘到底是好心，本宫瞧着，别说是并蒂海棠了，就算是娘娘头上的那凤冠放在惠贵人的头上，怕是也不会被人注意到的，白白浪费了东西！”秦贵妃冷笑。
南千凰蹙眉看着秦贵妃。
皇后还是带着温柔的笑，温柔的开口：“都是后宫中的姐妹，贵妃不必这么刻薄。”
刻薄？
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了好吧？
南千凰也笑看着秦贵妃：“凤冠乃是国母象征，贵妃就这么拿来说笑，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了。”
整个正殿里已经是一股子的火药味了。
舒妃静静的看着眼下的一切，心里已经有八百个想法了。
自从上次被南千凰警告之后，舒妃心里多少有些忌惮，她可以莽撞，但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。
“公主殿下这话就言重了，贵妃只不过是一句说笑罢了，怎么就扯到那么多了？”此时看皇后和秦贵妃对起来了，舒妃又怎么会袖手旁观。
南千凰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：“是了，如果人人都可以拿母后开玩笑，那岂不是过几日大家甚至可以拿父皇、皇位来开玩笑了？”
这话一说出口，众人的神色都变了变。
敢拿皇后开玩笑不过是仗着皇后性子温和，只要不闹的太过了都无所谓。
且秦贵妃母家乃是秦丞相，在朝中位高权重甚至一度超过了宋丞相一家，而皇后平平无奇没有任何依靠。
南千凰站起身看着下首的人：“从前母后不制止乃是觉得大家都年轻，如今诸位进宫都有些年头了，难道还不懂规矩吗？”
秦贵妃不屑：“五公主这是傍上摄政王，觉得自己有底气，就能来给皇后撑腰了？”
就算是摄政王又如何？她秦家是和宋丞相一家扶持的皇上登基的有功之人！
“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，娘娘不以下犯上，又何来撑腰一说？本宫听闻秦丞相一向是种礼仪之人在前朝忠心耿耿，难不成教出来的贵妃娘娘就目无尊长了不成？如此说来，秦丞相的忠君爱国岂不也是说说而已？”南千凰面带微笑，扭头看着秦贵妃问。
皇后听了这番话，忍不住有些惊讶，下意识抬头看着身侧的女儿，总觉得她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了。
见南千凰如此维护皇后，晚林朝云二人眼中都是惊讶，随后又变成了满满的欣慰。
秦贵妃被南千凰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，不甘心的转过了头。
“在座的诸位心里想的是什么？本宫没有兴趣知道，但若要让本，宫知道有哪一位对母后有着不敬的心思，那就别怪本宫不手下留情！”南千凰不紧不慢的站起身，目光带着浓浓的压迫感扫视过下面的众人。
除了秦贵妃以外，众人在接触到南千凰的目光时，都下意识低下了头。
众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声是。
皇后轻轻的拉住了南千凰的手，朝着她微微摇了摇头。
就在此时前面来了人传话：“皇后娘娘，乾安殿一切准备妥当，陛下请娘娘带众位娘娘过去。”
皇后微微点了点头：“本宫知道了。”
乾安殿里。
宫人们来来往往的，看起来人多，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东陵和西诏的人已经上殿，此时此刻就坐在右手边的客座上。
南千凰扶着皇后来到乾安殿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东方鹤身边的东方月。
她穿一身鹅黄色的衣裙，整个人颇有一种少女的娇俏感。
而她身侧的东方鹤穿着太子的服饰，看起来同萧寒煜的年纪相仿，但却少了他的成熟稳重。
此时此刻东方鹤正在同西朝丞相姜义恒说话。
随着一声皇后娘娘到，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位皇后身上。
南千凰很快就注意到了，坐在下手第二位的萧寒煜。
她旁边则是南思启。
皇后走到了皇上身边的位置坐下，朝臣们都纷纷起身对皇后行礼。
南千凰走到了萧寒煜旁边的位置坐下，今日的萧寒煜穿着同色衣服，看上去就是一对。
这模样让在场爱慕萧寒煜女子嫉妒的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南千凰。
南千凰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，她落座后大大方方的看了一眼在场的人。
破天荒的，南千凰并没有在宴席上看到太后，也没有看到南若幽。
众人落座后，皇上先开了口，说了些国泰民安的话。
紧跟着便是众人祝寿的话。
南千凰很快便觉得人群中有一道异样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，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她看到了宋景川。
经过了最近这段时间的琢磨，宋景川的目光中已经少了当初的那几分意气风发，更多了几分阴狠毒辣。
在对上南千凰的目光时，宋景川下意识眯了眯眼睛，更平添了几分杀气。
萧寒煜顺着南千凰的目光看过去，也注意到了宋景川。
他低低的笑了两声。
南千凰收回目光，侧头好奇的问道：“在笑什么？”
“笑有人不自量力。”萧寒煜轻轻的摇着头，端起面前的点心，放到了南千凰面前。
南千凰的目光很快就被面前的点心所吸引。
很快东方鹤就起了身。
“贵国陛下大寿，我东陵特送来公主东方月和亲，希望两国能永结同好。”东方鹤起身拱手。
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。
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发生，但南千凰的目光还是有些担心的看向了母后。
皇后像是早就习惯了眼前的一切，她脸上带着大方得体的微笑。
“东陵国主的心意，朕心领了，只是朕如今已过半百，后宫已不再选妃，月公主风华正茂，如果真进了朕的后宫，那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年华？”皇上笑着说。
这就相当于婉拒了东方月。
东方鹤低头轻笑两声：“陛下如今正值壮年，又何必担心这些？”
这是打定主意要把东方月送过来了？
南千凰突然有些同情的看向了对面坐席上的东方月。
东方月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，她平静的坐在那里，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命运。
她的目光无意间和对面的南千凰对上，旋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。
“朕虽然年事已高，但朝中有的是英年才俊，既然东陵有心，不如就请月公主在东陵选一位合适之人，朕亲自赐婚如何？”皇上笑呵呵的开口。
这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颜面了。
东方鹤自然不会不同意。
“俗话说礼尚往来，如今东陵以月公主和亲，如今也想从鄞朝求一位公主为东陵太子妃，岂不是双喜临门？”东方鹤继续说。
此言一出，全场再次安静。
鄞朝还未出嫁的成年公主不多，除了南千凰，也就只有新乡公主南湘梦和秦贵妃的六公主南仪月。
今日南仪月也出席了，一袭绿衣坐在秦贵妃身边，自幼病体孱弱的她看起来就如弱柳扶风。
而南湘梦想也不想的就站起身：“皇兄！皇妹不愿意远嫁！”
她喜欢的人是萧寒煜！谁要嫁给这个看起来就很幼稚的蠢太子了？
听了这句话，众人皆是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，就连坐在上面的皇上表情也不是很好。
皇后轻咳两声开头：“梦儿，你皇兄还没发话呢！你先坐下。”
南湘梦微微抬起头，哼了一声嘟囔道：“反正我就是不嫁！”
来的时候东方鹤已经打听过鄞朝的三位公主，闻言他故作无奈的笑了笑：“看来是本宫不够好，让长公主一眼就觉得本宫不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了。”
是个会说话的，南千凰暗暗的想。
“新乡公主年纪还小，太子别介意。”皇上摆摆手：“今日宴会开心就好，和亲大事还得慢慢说来。”
东方鹤也不恼，只说一声是。
回到位置上，南千凰看到东方鹤的目光在她们几个人身上扫过。
就在南千凰的目光和东方鹤对上的那一瞬间，萧寒煜突然将一块酥肉放在了她的碗里。
南千凰低头看着碗里肉，委屈道：“我想吃果子。”
“好。”萧寒煜低低的笑着，他就喜欢小姑娘瘪着嘴问自己要的东西撒娇的样子。
拿过桌子上新鲜的荔枝，萧寒煜仔细的剥了壳放在琉璃托盘上，递给南千凰。
接过荔枝，南千凰用勺子盛了一颗送到了萧寒煜的嘴边。
萧寒煜就着她的手中咬过了荔枝，一双银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南千凰，看的她脸上一阵发烫。
而皇后看着下首二人自然亲昵的互动，满眼都是欣慰。
“奇怪了，今日这么好的机会，皇祖母怎么还没出现？南若幽也没来。”将勺子放下，南千凰疑惑的嘀咕。
就凭着她爱出风头的性格，也不会不来的。
心里想什么来什么，就在南千凰疑惑的时候，一声太后娘娘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。
全场再次安静下来。
因为，今日的南若幽打扮的实在是太出风头了。
玫红色的长裙虽然不能和正红色比，但却衬的她肤白胜雪眉眼如画，猛一看倒是极其端庄大方。
一头墨色长发盘成一个飞天髻，以点翠、银簪和绒花装饰，华贵又不俗气。
脖上的一串七宝璎珞光芒四射，让人一眼就挪不开眼了。
如果说南千凰的这一身打扮是高雅贵气，那南若幽的这一身将奢华发挥的淋漓尽致。
在场的人目光全都落在了南若幽的身上。
“哀家来迟了，皇帝不会怪哀家吧？”太后迈着矜贵的步伐走到了皇上面前。
所有人齐刷刷的起身给太后行礼。
“母后这说的是什么话？朕怎么会怪您呢？”皇上忙不迭令人在自己的另一侧设下宴席请太后坐下。
南若幽就坐在太后身侧的矮凳上伺候。
“不知这位是哪位公主？”东方鹤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南若幽的身上。
“这位乃是若幽郡主。”太后笑吟吟的介绍。
东方鹤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。
宴席上的气氛有些诡异，众人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上首的人。
酒过三巡后，自然有不少世家小姐出来的献艺，争取在众人面前拔个头筹。
“嗯，这倒是比寻常宫宴有意思多了。”南千凰懒懒的说。
萧寒煜不明所以的低头看着身侧的女孩。
“往常宫宴不过是梨园的女孩子们出来唱唱跳跳的，都是一个调调，如今这世家贵女出来争奇斗艳，可不是另一番景象吗？”南千凰低声笑说。
原来如此。
觥筹交错之间，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欲望很好的藏在了眉眼下。
就在一曲结束后，姜义恒起身走到了中间，拱手道：“我朝并未有适龄公主，但国主精心准备了一些稀世珍宝，一来为贺陛下万寿之喜，二来也是希望两国能结秦晋之好，造福百姓。”
说着，他拱手呈上一本册子。
随手翻开册子看了一眼，皇上连声说着好。
就在姜义恒送完礼之后，宋景川也出列，手中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盒子。
“陛下，微臣前些日子无意间得到一样稀世珍宝，今日特将这份珍宝赠予陛下，恭贺陛下万寿！”宋景川跪地，双手高高的将那个盒子托举过头顶。
看到宋景川，皇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悦，前些日子的事情他并没有忘记。
但他既然能被允许参加这次万寿节，想来凰儿也是知情的，皇上的目光扫过南千凰，见她神色无异，才挥手示意元德将那盒子拿过来。
盒子被打开，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颗西瓜大的夜明珠！
这夜明珠散发着蓝色的光，整颗明珠通体像是琉璃尽显神秘。
“这是——夜萤？”人群中，有人认出了这颗夜明珠。
宋景川笔挺的站在那里，微微颔首：“正是，夜萤第一次出现是在三百年前，随后就一直被收藏于皇室之中，一百多年前被赐予端阳长公主，随后就失去了消息，微臣也是近日无意间才得到，因此第一时间就想献给陛下！”
“端阳长公主曾今护驾有功，因此陛下才将这稀世珍宝相赠，此后若干年间，夜萤一直都是忠贞的代表，宋公子，有心了。”坐在上首的皇后看着那颗夜明珠，淡淡的开口。
虽然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，但端阳长公主的事情依旧在朝流传，许多与她有关的东西都被赋予了美好的意义。
宋景川今日以这夜萤做生辰贺礼，只怕也有表衷心的意思。
皇上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微笑，但皇后依旧观察到了他的目光中有些晦暗不明。
“宋公子有心了。”皇上只是这么说着。
原本还期待得到什么赏赐的宋景川并没有等到下一句话，眼中多少有些失望。
回到座位后，宋景川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喝着酒。
“皇帝，若幽也精心准备了贺礼，不如咱们先看看若幽的贺礼？”太后侧身说。
皇上也迎上了太后的目光，故作好奇：“哦？若幽也有贺礼？朕倒是要看看。”
收到太后目光的南若幽立马起身，骄矜的行礼：“臣女献丑了。”
说罢，她提起裙摆走到了大殿中间，早就有礼乐司的人准备好了。
琴声响起，南若幽扭动着腰肢，清纯中带着妩媚，将小女儿娇羞和女子媚态表现的淋漓尽致。
头上的步摇在翩翩起舞之时碰撞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，更加勾人。
萧寒煜低头，将一块点心送到了南千凰的嘴边。
“美人起舞，你不好好的看，岂不辜负？”南千凰就着萧寒煜的手咬了一口点心。
“本王眼中只有你。”萧寒煜认真。
就在众人陶醉的时候，南若幽脚下一滑，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上。
